經常想起瑪麗之歌

經常想起瑪麗之歌

文：呂鴻賓

每個人都會特別喜愛某些歌曲，這些歌曲通常反映出某些特別的意義，尤其是對喜愛它們的人而言。「瑪麗之歌」就是我特別喜愛的一首德國歌曲，我和「瑪麗之歌」結緣於三十年前的生平第一次土風舞研習會，那次研習會介紹四支舞蹈，其中一支就是「瑪麗之歌」。那是一支很簡單的初級雙人舞（couple dance），由女聲演唱的「瑪麗之歌」低沉平穩，略帶感傷，或許我天生音感不錯，立刻便愛上這首曲子，儘管我當時完全不知道她在唱什麼。

1977年春天，我已經退伍一年，工作還不穩定，有天看到「石門芝麻大酒店」招考服務員的人事廣告，立即去報名應考，英文考了滿分，國文也考了96分，所以職務隨我挑，我決定進入客房部，實際學習如何接待客人。當時芝麻公司有交通車，每天早上七點鐘自敦化南路的總公司出發，前往石門。旅館服務人員是要輪值的，每二天換班一次，我每隔一天都要搭乘交通車上班。我樂此不疲，因為每天都會認識各地方來的人，尤其是外國人，這時我從土風舞學來的人文地理知識便大大有用，我常趁機向客人問東問西，以印證我所知道的世界各國，絕大多數客人都會很樂意告訴我很多東西。

有天上班途中，我在中國時報上發現，當天有個張百青先生開始發表「名曲背後的故事」專欄，第一篇寫的故事是「莉莉梅林」，是關於一首德國歌曲在第二次大戰期間戰場上的故事。我大感意外，心中一直疑惑是否就是我很喜歡的「瑪麗之歌」？因為「瑪麗之歌」的歌詞有五段（非黃老師說的四段），每段歌詞的結尾都會重複聽起來像是「瑪麗！瑪麗！」的呼喊。我立即寫了封信寄到中國時報，請求轉給作者要求拜訪，以查證「莉莉梅林」是否就是「瑪麗之歌」？

張百青很快便回信，並歡迎我去他家，聽他帶回來的「莉莉梅林」的幾個版本。他家在第一大飯店後面巷子裏，現在還在。祇是他們家人早已移民澳洲。他們家人過去常在南京東路禮拜堂做禮拜，都是信仰極為虔誠的基督徒。我帶了一張當時「惠美唱片」出版的「土風舞世界」去找張百青，才知道他是清華大學的數學系教授，年齡才35歲。

張百青讓我聽的都是德國著名的妖姬瑪蓮德黛（Marlene Dietrich）演唱的 Lili Marlene（又稱 Lili Marleen），並沒有我熟悉的版本，張百青也不知道那是誰唱的 Lili Marleen。這無所謂，因為我已經找到最重要的線索。我也建議他寫些各國著名民謠和代表性的舞蹈故事，張百青很高興的說他早已開始寫，很快會陸續發表。

這是我唯一和張百青見面的紀錄，因為正當我準備再去找他時，卻從報上得知前一天他因心臟病發，在學校宿舍去世。後來我陸續去拜訪他的父母親幾次，最後一次他的父親送我一本自費出版的書「眾口鑠金」。出版時間是1980年7月，比宇宙光出版社出版「名曲背後的故事」第一版（1980年9月）還早。可見思子心切，令人動容！

此後我便一直在追查 Lili Marleen 的歌詞，卻始終得不到要領。祇要是碰到任何認識的愛樂人、音樂家、電台主持人、德國人、奧地利人，我都不會忘記問，卻從未碰到熟知這首曲子歌詞的人。如此15年過去，我突然想起二個重要咨詢對象，一個是資深民歌手潘麗莉，我知道她常唱這首曲子，未結束前的「新格唱片」曾出版過潘麗莉的三張專輯「大地之愛1、2、3」。一個是出版德文書籍的「中央圖書出版社」，曾出版過一本「歌曲之旅」（Liederreise）。

於是，經過漫長的15年毫不妥協的堅持，我終於找到 Lili Marleen 的德文歌詞。 1995年我奉派至曼谷工作，這是我人生的大轉變時刻。我在曼谷街頭發現「寶萊納啤酒餐廳」的廣告看板，察覺到某些訊息的轉變。我也在曼谷市中心的購物中心西隆廣場（Silom Plaza），首度發現 Marlene Dietrich 的CD唱片，二張都收錄了 Lili Marleen。回到台北後在淘兒唱片（Tower Records），找到德國名導演法斯賓德（Rainer Wernner Fassbinder）於1980年拍攝的名片 Lili Marleen 的CD，以及坊間的錄影帶。為電影 Lili Marleen 幕後代唱的德國名歌手漢娜徐古拉（Hanna Schygulla）的個人專輯CD，以及著名的啤酒館歌手烏蒂蘭波（Ute Lemper）的個人專輯CD，全都一網打盡，沒一個遺漏掉。

為了2000年九月的「德國啤酒館探訪之旅」，我幾乎翻遍了德國網頁，查遍德國旅遊書籍，看有沒有意外收獲。結果在我個人收藏的夫羅摩德國指南「Frommer's GERMANY '93」的慕尼黑MUNICH文中，看到一家咖啡館叫「老辛波」（Alter Simpl），作者說當年演唱 Lili Marleen 的名歌手蕾兒安德森（Lale Andersen 1905-1972）經常來這裡。我們當然不會錯過造訪的機會，前往 Alter simpl 大快朵頤一番，成為此行最為得意的「外遇」之一。

慕尼黑市中心的著名啤酒館「宮廷啤酒館」Hofbraeuhaus，當然理當前往禮拜，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會推出專輯，2000年的專輯由該公司的小樂團擔綱，取名「宮廷啤酒館小樂團」（HB-FESTKAPELLE），也收錄了 Lili Marleen 這首曲子。

回程經過維也納國際機場，在免稅商店的 Shopping Center 找到一張歷代德國著名情歌集（Kann Denn Liebe Sunde Sein），赫然發現 Lale Andersen 本人演唱的 Lili Marleen 就在其中。

耗時二十年的名曲尋根之旅，終於可以告一段落，有個圓滿的交代了。【End】

【附錄】
＊張百青過世後的遺作分成二部份出版成書。「宇宙光出版社」以不同的封面設計出版二次「名曲背後的故事」，我分別在1986年和1987年在台北市公館地帶的書店中找到。出版時間介於1980年到1982年之間。另外一本就是張百青的父親自費出版的「眾口鑠金」，1981年9月14日張之珍先生贈送紀念。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家人，當他們決定移民到澳洲時，並未通知我；當我獲知消息時，他們已經永遠離開台灣了。

＊ Lili Marleen 的全部五段歌詞，請查閱：
http://www.ingeb.org/Lieder/lilimarl.html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