樹與花

文︰王慶之 / 圖︰張平悅



作者與楊宗穎老師演出實況。

離離蔚蔚、紅紅翠翠,這美麗的風景,彷彿一幅大畫,是上蒼的巧手,用樹與花把它裝點而成的。

那一棵棵樹,有的頂天立地、氣勢磅礡;有的枝繁葉茂,千百成峰;有的盤旋迴繞、奇枒異柯;有的蒼鬱遒勁、渾厚古拙;有的剛健挺拔、素樸雅潔;有的燦爛一季、逢時而發;有的欺霜傲雪、終年常青,各具風采,不一而足。

樹,已經如此動人了,上蒼卻還嫌不夠圓滿,又替它們配上各色各樣的花兒︰紅的、紫的、黃的、雙色的、三色的、雜色的……;合瓣形的、離瓣形的、十字形的、蝶形的……;穗狀的、傘狀的、佛燄狀的……。花蕊上的粉,更是五光十色,那亮麗的黃、清新的綠、飄逸的藍、神秘的紫,無不引人入勝;有的花,或者香氣襲人、或者蜜汁甘甜,各有獨特魅力,都惹得蜂飛蝶舞,做了它們的媒人、繁衍了它們的後代,給大地添了無限美景與生機。

然而,樹、花雖美,卻不會移動,於是上蒼又完成了另一項傑作——會走路的樹與花,男生是樹、女生是花。將他們做了最完美的組合,成了最出色的藝術品。這項特質在舞蹈中,尤其表現得淋漓盡致。

一個人跳舞,自然有個人的韻味。早年在歐洲芭蕾舞界,有兩朵名花,她們的表現,至今為人津津樂道。意大利名伶皮耶琳娜.列娜妮,能獨自做出三十二圈揮鞭轉,令觀眾嘖嘖稱奇;法國著名芭蕾舞者西維爾.吉蓮,能夠用單腳的足尖站立,把另一腿上舉到十二點鐘方向,而且可以站立數秒,被譽為「天下第一腿」。這些女生非凡的本領,讓人驚嘆!不過當男女共舞時,還有更廣闊的天空讓他們揮灑、更漂亮的舞姿讓他們展現。男生像挺拔的樹木,紮實地立在地上,幫助女生做出很多單人難以完成的動作——鶴立鵠望、倒掛金鐘、銀河漫步、敦煌飛天——延伸得很遠很遠,飛翔得很高很高,旋轉得很快很快、纏繞得很緊很緊……。每一個女生,都像一朵盛放的花,舞池,便像一座大花園,四季花開,美極了。

放眼望去,園子裡繁花似錦。娟秀的杜鵑、潔淨的茶花、芳香的玉蘭、似神仙的海棠、帶著刺的玫瑰、紅玉般的薔薇、燦黃黃的向日葵、緊攀情郎的菟絲花、借力爭高的凌霄花、玲瓏剔透的茉莉、緞帶模樣的連翹、秀氣雅致的丁香、不染塵埃的梔子花、明亮耀眼的夾竹桃、蟾宮仙種的月桂、穿黃金甲的菊花、玉潔冰清的梅花,都在綠樹的烘托下,各展風華。

花兒離地愈遠,線條愈婀娜、姿態愈曼妙,當女生被男生托舉起來,做出各種高難度的空中舞步時,炫異爭奇、極態盡妍,一如那些高踞枝頭的豔紫荊、美人樹、金露花、黃金雨、鳳凰花、大花紫薇般千嬌百媚、搖曳生姿。有些樹木甚至落盡葉片以突顯女主角的丰彩,這些簇生在光潔枝幹上的木棉花、細山櫻花,風鈴木花,便光華更盛、朗朗照人了。

僅是女生開花,已經夠瞧的,若是兩人同時延伸、互相呼應,那線條的大、姿容的美,就叫人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了;如果是兩人一觸即分,對拉又彈起,便像極了飛濺空中的浪花,閃閃翻騰,別有趣味。

男生們總是十分盡職地襯托女生,不過相同角色扮演久了,也有膩的時候,「主客易位一下如何?」男生問。「好啊!」女生答應了,就讓他們露露風頭吧。霎時,女生隱藏鋒芒,成了穩重的樹,男生恣意地賣弄著宛妙身段,成了撩人的花,宛若秋天時變色的銀杏、欒樹、椿樹、槐樹、樺樹、白楊、楓香、梧桐、青楓、柿樹、欖仁樹、變葉木,爭先恐後地換上各色新裝︰火紅、橙黃、赤赭、粉紫、靛青……,色彩斑斕,飛綺流霞,無不鮮眉亮眼了起來,成了聚光燈的主角,即使是花中國王牡丹、皇后月季,也都被比下去了。

樹與花,那份相遇相知、相伴相惜的可貴因緣,不僅豐富了各自的生命,也在舞蹈史上留下了一段段佳話,被世人傳誦著、歌詠著。只是,想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合意的對象,是多麼不容易的事!詩人席慕容說︰「如何讓你遇見我,在我最美麗的時刻。為這,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,求祂讓我們結一段塵緣。」另一位詩人林彧也說︰「我曾經等候過你,直到花季完全結束。我謙卑地培育種子,你的矜持讓花蕊在寂寞中凋萎,而我已圓滿地等候過了。在老去的時光中,我確信沒有錯誤,只是錯過」。

所以,當我們有幸邂逅自己的樹或花時,不要猶疑、不要矜持、不要錯過,好好珍惜它,因為這是修了五百年才得到的機緣啊!

-------(全文完)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