訪談世界職業拉丁冠軍

Michal Malitowski & Joanna Leunis(下)

翻譯:李迪新 / 摘譯自:dancesportinfo.net (28, Mar. 2010) / 攝影:謝明達



職業拉丁舞世界冠軍 Michael Malitowski & Joanna Leunis
2010.2.27 在台北小巨蛋舞王爭霸賽演出實況。

要更謙虛?

〔Michal〕是的,要更謙虛。要更實際地下功夫,就算你已經下功夫了,還要問問自己,目前這個結果是否值得放進下一場的比賽。我覺得有許多人犯了大頭病,我不是因為自己得了冠軍才這麼說,我曾經預期自己能進下一round,結果沒有進就想“怎麼可能?”有一次我在International錦標賽只進前48就出局了,而我的預期是要進準決賽。回顧那一刻我在想“當然我不太可能從頭到尾都跳得很好”,我想要靠認識我的拉丁裁判,但是當一些標準舞的裁判上場,我就不行了,就這麼簡單。所以我的建議是:要實際一點,多下功夫,多要求自己而不是要求別人。不要怪裁判,不要怪舞伴,不要怪服裝或別的東西,那些都只是藉口。人們不管做什麼事都有藉口,就是沒下功夫。那是我們所謂的瞎掰,掰一些藉口。每個人都會做這種事。

你會在黑池跳新的舞序嗎?你會為黑池準備任何特別的東西嗎?

〔Michal〕每場比賽我們都會作不同的準備。譬如說,最近我們在澳洲花了三個星期跟教練Ruud Vermeij一起努力,那還是在耶誕假期,我們完全沒有休息,為UK公開賽調整舞序。對我們來說,每一場比賽都是一次新的再評估。我們評估完以後再作準備,查一查誰要參加比賽,有哪些機會點,我們該做什麼,再根據這些作出有彈性的計劃。我們不會只因為有比賽就參加,我們永遠在計劃,還要檢查體能與耐力,要看看修改舞序是否能表現得更好。為了黑池,一定也會有許多準備工作和新想法、新點子。對我們來說,它不僅僅是另一場比賽。

講到黑池,聽許多人說不喜歡黑池的拉丁音樂。你們覺得如何?

〔Michal〕我喜歡!

〔Joanna〕是的,我也喜歡。

〔Michal〕我喜歡,而且我喜歡那個新樂團和老曲子。新樂團非常棒,但是新曲子不太一樣,不太好。

對於教練當裁判你有什麼感覺?他們應該只當裁判或只當教練嗎?

〔Michal〕這是個很複雜又很難回答的問題。某一刻我們追求完美,另一刻我們只能表達一些意見,不過多數時候還是能達成共識。有我們認同的,也有我們不認同的,然而我一向覺得那些決定基本上是對的。不管我有沒有贏,我通常覺得結果是OK的。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意見,但是制度終究不算太壞。當然我們還是有些改進的空間。這真的有些錯綜複雜。我們看到一些公認的英國裁判在當教練,這些人什麼都做。也有另一些人只做裁判的工作,他們是英國歷任冠軍,現在已經不太教舞,只當裁判。還有一些人是很棒的教練,但就是不當裁判。我們自己的教練就從來沒當過裁判。這是他的選擇,他的計劃,他作了他自己的決定。 對於他的選擇我也覺得很自在。我自己對這件事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,不過有一個問題,如果有人只當裁判,收入是不太夠的,這些人要怎麼生活?在另一方面,如果把當裁判當作是招收學生的工具,那也不好。目前的體系雖然混雜了許多不同的狀況,終歸還算行得通。我知道大家對於英國系統的控制有許多批評,但是,選手來這兒還是可以得到一個還算公正的結果。英國選手的成績並不怎麼好。在英國,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在當裁判,然而結果也還算公正。

有人對這一點不太認同 …

〔Michal〕譬如說?

主要是那些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的人。他們說以後不再來英國了。可能這已經進入舞蹈界的政治問題。但是,這還是個好問題,這個政治問題是由於感受不佳所引起的嗎?

〔Michal〕那要看是不是一些年輕孩子上了很多課才來跟我談這個問題。他們懂那麼多政治問題讓我很吃驚,把我嚇壞了。我跳舞的時候完全不懂這些。

這些孩子們應該努力把舞跳好,談些跟跳舞有關的事,是否該跳這,不該跳那。 我覺得很奇怪“他們哪來的時間想那些?”十七、八歲的年紀不是應該不停的練習Rumba Walk嗎?他們對政治問題如此關心,有如此強硬的立場真的把我嚇壞了。我不知道這是誰的錯,是他們的教練,還是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?當他們跳的舞還沒有好到能進入下一個round,我覺得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說太大了,他們根本連想都不該去想。

這不是教練們很好的藉口嗎?為什麼他們的學生沒能得到好一點的成績 …

〔Michal〕可能吧。也許這就是原因所在。我知道是老生常談,不過我還是認為學藝最精的才會是贏家,就這麼回事。如果大家眼含淚水為你鼓掌,那就對了! “Bingo!”結束了。那是一次成就,而你未來也一定會成功。如果你不夠好,講些政治性的語言,說三道四,當然很容易。如果你真的很棒,很優秀,你會很驚訝誰給了你高分。以前,我以為裁判組裡至少有六位都不喜歡我,然後有一天,我在比賽裡跳得很好,而他們都給了我較高的評分。怎麼會這樣?我並沒有跟他們上課。你只要跳得好就能扭轉過去的歷史。你並不需要跟那些裁判上課,很多人對這一點都有所誤解。裁判也是人,他們也會感覺,會聽音樂,他們會感受舞者,感受觀眾。他們也有感情,人們低估了這些。

有關舞蹈是運動還是藝術的討論,你們的看法如何?

〔Michal〕嗯,你知道的,像昨天那樣跳完五個round,耗盡體力,累得要死,夠稱為運動了。身體在用力,肌肉在用力,需要體能,需要耐力,那不是開玩笑的。準備工作是運動,與肉體相關的都是運動,但是,姿態不是運動。我認為舞蹈所呈現的姿態應該是藝術性的,或審美觀的。我想許多人誤解了這一點。我並不認為這兩件事互相牴觸,我認為它們可以互補。我們所進行的是兩者兼備的活動。當我參加比賽,我覺得我像是一個競賽者,一個運動員,也是一個藝術家,合而為一。我不覺得兩者有什麼區別。我必須有足夠的體能跳完五個round,但是,如果只表現肉體方面的競爭力,那看起來也不夠好。一定要有美感,要有美學的品質,這樣的目標是必要的。然而,如果沒有耐力也達不到美學的品質和目標。所以,談它又有什麼意義。

〔Joanna〕兩者皆是。你在體能上要準備好作比賽,不過,動作上要有藝術性的表現,還要能包含不同的風格。我們上過許多現代舞和其他最新的舞蹈課程。藝術面非常重要。Michal還經常從書籍和繪畫中得到靈感。藝術的影響很大。

改變一下話題,你們私下是一對嗎?

〔Michal〕是的。

你回答的時候看著Joanna!(笑聲)

〔Joanna〕(微笑了一下)他對這件事很隱密,我一直不曉得該不該說出來。

你們覺得它對跳舞有幫助還是會打擾?

〔Michal〕都有。其實也沒什麼差別,有時候有幫助,有時候會打擾。

你們有時間過私生活嗎?

〔Michal〕是的。我們有個還不錯的私生活。不停的比賽讓你有時候對各種各樣的要求會有點厭倦。

所以你還是有時間給朋友和家庭?

〔Michal〕有很強的凝聚力。我是個顧家的男人,我會儘量多做家事。我的家人在波蘭,明天我就要去看他們。

那兒的氣溫是零下28度C﹙18.4度F﹚,現在是一月。

〔Michal〕那倒不是我所想念的東西。我寧願在澳洲曬太陽。我跟父母,姐姐,表兄弟都很親,我很愛他們,而且小時後他們都很照顧我。我很慶幸跟家人有很緊密的聯繫。只要有可能,我都會讓他們來看我比賽。昨天他們沒有來,但是我會帶他們去黑池,那會讓我有自在的感覺。很奇怪,我只要跟媽媽說五分鐘話就會跳得比較好。只要些小事情就能幫忙提醒我自己是誰,別人眼裡的我又是誰,因為我看不到別人眼裡的我。我走進舞池只是個普通人,但在別人眼裡是世界冠軍。跟家人交談與其他人不同,它會給我很不錯的平衡感,讓我覺得我只不過是在跳cha cha cha。當然,我很認真地跳,對我來說它雖然是件很嚴肅很重要的事,但是我的家人讓它變得很自然。圈內圈外我都有很多朋友。我在波蘭念完大學,得到舞蹈檢定學位。我在那兒,在全世界都有朋友。

你是舞者裡面少數有高學歷的人。

〔Michal〕是的。這不容易。我很幸運,因為我父親在這方面使了不少力,現在我很感謝他。當我在各地旅行的時候,他會幫我安排許多事情。他會把我沒作完的功課帶到學校,解釋說我因為人在日本 … 等等,還說我已經讀過書了(笑聲)。 他會請求他們聽他講,還說服教授我已經作完功課,因為我需要這個碩士頭銜。 (笑聲)很困難,但是很不錯,由於家長的幫忙,我有了碩士學位,它當然也讓我變成一個比較富有的人。

你需要思考舞蹈以外的生活嗎?

〔Michal〕當然。跟整個生活比起來,比賽只是一段短時間。很遺憾在舞蹈圈的架構裡沒有教育體制。Joanna和我談到過,如果大家都能兩樣都有,該有多好。 我很幸運,但我在二十二歲以前是真正的業餘 … 正常事務以外的癖好,我在大學念書的時候也不是真正的職業舞者。現在不一樣了,我確實已經成為真正的職業舞者。我覺得對許多人來說,有些事是不可能的,不是因為他們笨或沒有天份,只是不可能。我的運氣好,我沒有特別的專長,只是好運。這兒的情形是,想要在舞蹈上達成某些目標,就必須放棄學業。

你們有健康和飲食方面的規範嗎?

〔Michal〕多少有一些。市場上推出的,或書報雜誌介紹的,我們都會試一試。 任何有關增進健康活力的新點子都很重要。我們隨時都在注意。我們跟運動員、教練、足球員、演藝人員都談過。我們想要知道一切。我們有特殊的飲食,特殊的烹調方式。我們愈來愈會依照自己的經驗進食。過去還在想,要如何做,現在是,OK已經做了。經驗會告訴我們什麼對我們最有效。我們會問自己:有沒有訓練過度,有沒有訓練不足?我們要吃這個,因為上次吃過以後感覺不錯。或是為了時差問題,以後要安排一個星期,因為五天太短。總之,你會按照對你最有效的方式做。你希望能在場中有最好的表現,你想要弄清楚是什麼發生了作用,如果你的感覺不錯,那麼它就已經產生效用了。

昨天聽人說你們有異常的能力可以在決賽裡跳得更好,我是說你們每一round都跳得很好,然後在緊要關頭又跳得更好。你們是為了節省體力,故意的,還是有什麼訣竅嗎?

〔Michal〕那要看情況。我的感覺有時候不像外表所看到的。曾經有人說我在決賽跳得很棒,而我卻覺得那是最差的一round。有可能是決賽給人不同的感受,服裝等等顯得比較好吧。我們會儘量把整場比賽看得一樣重要,從未故意在第一round少使些力。我們從來不會把體力保留到決賽,這不是我們的風格。我們倒是會盡全力跳好第一round來評估是否能拿到頭銜,我們一直是這樣想的。如果第一round情況不太對,我們就會在每一個round不斷重複來確定它。到了要見真章的時候,說不定裁判心裡也會想,就算你在第一round表現第一,現在才是你該真正表現的時候了。

如果你在舞蹈界有權力改變任何事情,你會改變什麼?比賽規則,評審方式,舞蹈風格 … ?

〔Michal〕各方面都要改一點,所以表列會很長。譬如說,昨天跳完五個round我就在想,為什麼我需要跳五個round?作為衛冕者,為什麼要跟第96名的一起被評分?比賽讓你永遠忙個不停,想要待在最高點,你必須不停旅行,不停的跳,這還只計算三場英國比賽。如果再加上國家錦標賽、世界盃、歐洲盃,和一些其他的比賽,你會被完全綁死。我認為應該要有一個比賽季。大幅提高獎金,我們就不必在大賽後拼老命教課表演。

〔Joanna〕如果比賽沒有那麼多,標準也會比較高。我們可以只參加最少場次的比賽。

〔Michal〕我們只跳最少的場次而且表現更好。如果我能作主,會在各場比賽加注資金,而在“淡季”少辦一些比賽。

評審制度如何?

〔Michal〕評審制度非常好。

〔Joanna〕我很喜歡英國的評審制度。譬如說,International錦標賽有好多裁判。 因為有那麼多裁判,就算有裁判在給自己的選手評分也不會有什麼影響。在世界盃或歐洲盃只有九位裁判,風險就大多了,你會看到愛國裁判,為他們自己的國家 …

〔Michal〕看起來是有些公平性的問題。或許他們可以弄一個像是警察中的警察,某種論壇或團體,對裁判有一些控制。當然每位裁判都能有他自己的想法,但如果他評第六,而其他裁判都評第一,他就該負點責任,不是被處分,而是被要求寫報告。如今裁判不必負責任,所有的議論和反應都是以八卦的方式進行。 它應該有一個正式的管道 … 來訴怨,但也要提出佐證,譬如說,給了自己的選手特別的評分。如果裁判也會被評審,我想選手會感覺好一點。

〔Joanna〕我贊成如果一個裁判評第六,而其他裁判都評第一,這個裁判應該被要求寫一份正式報告說明他評分的理由,把它交待清楚。這也可以給其他裁判上一課。

你對新的IDSF評審制度有什麼意見?

〔Michal〕我對它知道不多。

基本上,每一對選手要分開跳。得到一個分數而不是比較的名次。

〔Michal〕我要先看過它再說。我也要跟其他選手聊聊,聽聽他們怎麼說。

當然只有決賽這麼做,如果每一個round都這樣搞,黑池要一年半才比得完。

〔Joanna〕沒錯。

〔Michal〕我能預見,一大堆的麻煩卻得到同樣的結果。我看那是一大堆的紙上作業,幫助評估的效果有限。

你覺得選手的評分要像花式溜冰那樣solo再給分比較好,還是在比較的基礎上評一到六名?

〔Michal〕舞蹈有它美妙的地方,而且我們是很多對一起跳。雖然我個人在表演時很享受solo,但六對選手一起比賽有它的刺激性,有美麗的畫面,還多加了一些其他的東西。分開評分要很小心,有些事情會變得不一樣。我們曾經參加表演舞比賽,有另外一對的程度跟我們完全無法相提並論,卻得到一樣的“分數”,評分準則又在那裡?

〔Joanna〕看來IDSF應該已經定好了清楚的準則,一切必須按照準則評分。

可是你能說那一項準則最重要嗎?

〔Michal〕它應該也有它的道理,不過你要明定哪些舞步一定要跳。如果你把規則作了改變,每一項規章都定得很明白,有哪些必跳的舞步,這個,那個,都寫進規章,還有音樂服裝等等的規定,這樣還算有道理,否則就不行。

你們已經在舞蹈上達到所有可能的目標,拿到了每一個重要的頭銜,甚至不只一次。你們未來的目標和夢想是什麼?

〔Michal〕我們希望在幾個月以後能走出只有比賽的環境,透過我們新設的網站www.malitowskileunis.com跟我們的粉絲們,舞者們,和其他人們多聯絡。我們會在網站上跟大家分享各種錄影,經驗,我們的喜好,我們共同的口味。我們希望跟愛好跳舞的粉絲們,還有其他人們有很多的互動。我們目前正在參與拍攝的一部電影有可能,只是有可能,在今年發行。製作影片的是一家丹麥公司,他們也曾經來Bournemouth這兒拍攝。他們在拍有關競賽舞蹈舞者的影片,一些參與的人包括我們,Stefano,Slavik,和他們的舞伴。所以,目前這個案子正在進行中,希望它能有所貢獻。我們想要一直不停作表演,未來也想找到舞台表演的機會,我們已經愈來愈常上電視,這都是比賽以外正在發展的事。

〔Joanna〕不過,我們仍然被挑戰,被激勵要更進步,就像昨天看到的,有一大群舞者緊追在我們後面,我們要重新評估自己,跟教練一起努力。我們會把自己關在澳洲,因為教練住在那兒,在那兒的工作效果最好,我們能夠專心練舞,做許多激勵自己進步的事,那就是我們的目標。

〔Michal〕我們不覺得已經達到許多目標。可能記錄看起來已經很可觀,不過我們覺得還有許多目標需要達成。甚至在年齡上也有點特別,我想我們是決賽隊伍裡最年輕的一對。看起來好像我們已經在那兒很久了,但是前面還有很多事等著要做。我們覺得只要舞蹈活動還有繼續進展的一天,樂趣就不會終止。努力跳舞達到更高的境界是很大的樂趣,我們還想要更多的頭銜。我必須承認,我仍然非常享受勝利,它讓我非常非常開心。雖然會有壓力,但我就是喜歡它。

謝謝你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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