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天星

文 / 圖:王慶之


花開並蒂。
重心要垂直。

我喜歡寫筆記。

隨時記下學習的心得,課堂上老師說的要點、報紙雜誌裡的佳句、媽媽隨口而出的家鄉諺語,感覺都很充實愉快。學了國標舞以後,看到那一本本的筆記,字字句句都是心血結晶,彷彿豐碩的秋收,更是眉開眼笑、樂在其中。

初學國標舞時,既不清楚名稱、也不確知步法,更缺乏方向感。上課時,不但要在瞬間「耳聽、腦記、腳做」,還要做得標準,何其困難!下課後,又經常迷迷糊糊,只記得一鱗半爪,著實懊惱。不是只有我受到這種困擾,也常聽見同學說︰「出了教室門,就忘掉一半。」甚至有同學誇張地說︰「還沒回到家,就全忘光了」。

初學已覺不易,深入學習後,愈發覺得它精微奧妙。國標舞步法的繁複、舞序的多樣,動作的細密,觀念的奧妙,遠超乎想像之外。在既沒有課本,也沒有講義的情況下,老師授課的內容,都只能靠死背硬記,後來雖見到一些專門書籍,但覺得只看文字說明實在無聊,遠不如老師口授加實做有趣,便把它束之高閣,仍舊叫我的腦袋努力工作。可是時間久了、東西多了,記憶力再好,難免有所遺忘疏漏,跳起舞來,情況極可能「失之毫釐,差之千里。」若是再嚴重一點,不就貌離形異,完全走樣了嗎?那多糟糕呀!

怎麼辦好呢?想著想著,有一天突然靈光閃現︰何不每次上完課,都做個筆記?自此一下課,就回想步子、舞序,把它們記下來,寫在A4紙上,有時還畫出圖形,重要地方加個星星,等到舞科、套數多了,便分門別類,釘成一本一本,放在櫃子裡,隨時都可以拿出來查閱,既不怕日久忘卻,又能在疑惑時按圖索驥,一舉兩得,真方便!

跟楊宗穎老師學舞時,遇到重要、複雜的地方,常要求老師「等一下!」當場記錄下來,老師很樂意配合。後來索性他念我寫,把舞步的名稱、腳法、方向、角度、伸曲、力道、手勢,順序等,寫得一清二楚。老師還會打比方︰「Hover第一拍,左足向前、右足再向前,然後略向左轉呈45°。這裡妳可以想像左臀被蜜蜂螫了一下,飛快塞向前,右腿便能似秋千般趁勢『盪』上去!這是小撇步。」我趕緊記下祕訣︰「左臀被蜜蜂螫了一下。」旁邊畫個星星!老師有時直接叫我︰「打兩顆星。」例如︰右轉時,左邊動右邊不動;左轉時,右邊動左邊不動。因為這屬於基本觀念,經常用得到,極為重要,所以星星可以多畫一顆。這樣的例子如恆河沙數,不勝枚舉。

筆記上如此下工夫,我想回家照著練,動作應該沒有問題了,誰知下一節上課時,跳著跳著,老師突然喊︰「停!妳這裡應該是&拍,下一步是a拍,怎麼沒分清楚,筆記上不是有寫嗎?」。我還在疑惑地尋尋覓覓時,老師已經先翻到了︰「妳看!就在這裡。」真的,寫得明明白白,我竟然沒注意到,真糊塗。「旁邊畫個星星!」老師交待,我當然照辦。過一會兒,老師又大叫︰「哎呀,妳做反了,臀部在左邊,不在右邊。」我又犯了糊塗病!沒關係,有法子治它︰畫個臀形,往左凸,上面綴顆星星,醒目又有趣。老師看我愛塗鴉,便偶爾客串一下模特兒,做出標準姿勢,叫我依樣畫葫蘆,勾勒完畢後,我順手把特別的部位加上星號,那鮮明的畫面便淪肌浹髓,刻在心版上了。

這樣的筆記,我以為已經通幽洞微,很完整了,可是在持續的學習中,往往產生新的觸發,有時舞蹈課結束了,腦子還在上面打轉。回到家,立刻拋下皮包提袋,掏出紙筆,補資料、寫心得、加註解、畫星星。由於學的老師不只一位、舞蹈不只一種,一節課有時學兩三樣舞科,因此丟了這本換那本,忙個不停;自行練舞時,也會在新領會的地方打星星,一顆、二顆、三顆……,光芒耀眼,熠熠生輝,絕對不會看不見它。媽媽看到我這副忙碌模樣,心疼地說︰「妳在幹甚麼?丟了掃把摸鋤頭,也不休息一下,累不累呀?」

是很累!但是當我看到那成篇累牘的筆記,朱墨爛然的文圖時,心中就溢滿了充實感。尤其是看見那些可愛的小星星們,調皮地對我眨著眼睛,盡責地提醒我該注意的地方時,便覺得這是一種愛的鞭策,一份甜蜜的負荷,快樂之情,油然而生,耳邊,彷彿聽到了那首動人的兒歌︰「一閃一閃亮晶晶,滿天都是小星星,……」。

-------(全文完)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