猶記初步接觸國標舞時，是和兩位爵士舞班的朋友，抱著「試試看」的心態去上課的，當時懵懵懂懂、甚麼事都不知道。起先，三人都穿 舊有的爵士鞋上課，別的女學生腳著高跟鞋，亭亭玉立、婀娜多姿；我們則是在地板上滑來滑去，前俯後仰，實在很難控制「足下」。就 這樣「奮鬥」了幾個星期，老師忍不住了︰「沒看過有人穿爵士鞋跳國標舞的，而且一看就是三雙。」聽了這話，自己也覺得好笑，做事 哪有這樣胡亂湊合的？老師說得對，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，我趕緊換了雙矮粗跟包頭鞋，摩登、拉丁兩用地過了好幾年。

    後來，換了一位老師，他對鞋子的要求又高了些，認為配備該「專業」一點，舞技才能進步，他說︰「摩登鞋可以兩吋，拉丁鞋至少得兩 吋半。」我滿懷期待地問︰「跟矮一點的行不行？我不習慣穿這麼高的鞋子」希望老師能發揮一點同情心。「不行！那是小女孩穿的，妳 是成熟女性，要表現出嫵媚的韻味，知道嗎？」他口氣平和卻語氣堅定，毫無商量餘地。我只好硬著頭皮買了生平第一雙「標準」拉丁舞 鞋——兩吋半。穿上鞋子、繫好鞋帶，扶著老師的手，顫巍巍地站起來，災難開始了。

    一抬腿，好像踩高蹺，舉步維艱，不得已，先由老師牽住手練習走路，順一點後，才試著跳舞步，那又細又高的鞋跟，常使得我重心不穩 ，東歪西倒、窘態百出。經過一段時期後，雖適應了些，糗事仍層出不窮。最常遇到的狀況，是銳利的鞋跟邊緣劃過自己小腿，弄得腿上 斑斑駁駁、傷痕纍纍；有時無巧不成書，一隻鞋跟竟然插入另一隻鞋裡，幸虧我努力穩住了身子，才沒跌倒；有時鞋跟勾到裙邊，蕾絲被 扯下一長串；有一次，鞋跟與裙邊糾纏不休，我感覺搖搖欲墜、情況危險，一直奮力掙扎，想把它們分開，身體激烈地扭動時，老師卻誤 以為我跳得太興奮，直勸我︰「不要激動，不要激動！」還有一次，腳前踢之後又馬上後勾，，正沉浸在捷舞的快感裡時，突然又勾住了 裙邊，怎麼扯都扯不脫的當口，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︰「怎麼樣摔得比較優雅？」瞬間靈光一閃，決定直直下墜，來個「觀音坐蓮」，雖 然摔倒了，至少沒四腳朝天，不是那麼難看。老師曾經向我保證︰「一定不會讓妳摔倒的。」老師是有遵守諾言，時時眼明手快地扶住我 那搖晃的身子，可是他絕對沒想到自己還得練會一招——滑壘，飛撲過來，在我身下當一個墊子，才救得了我。他曾經給我箴言，希望我 能自立自強，別老出這種差錯︰「妳一定是腳背沒打平，打直就不會勾到裙子了。」我雖記住這句話，它間或還是會發生，大概是功夫還 不夠深吧！

    我的高跟鞋不單傷到自己，受害者也包括老師跟同學。有一天上課時，一個不注意，踢到老師小腿脛骨，可想而知有多麼疼！只見他皺著 眉頭，忍著疼，卻沒有對我說一言半語，我則自責不已；又有一天，不知怎的，鞋跟不偏不倚地踩在老師腳指頭上，他齜牙咧嘴，一邊抱 著傷腳，一邊跳回場邊，坐到椅子上說︰「是妳鞋跟踩到的耶！」老師，實在抱歉；這鞋子又出闖禍了，真惱人！

    團體班，人多，大伙往後退或轉圈時，最容易踩到旁人。森巴課練習p﹒p﹒rous時，我左腳往後一退，轉身面向舞程線，右腳欲進入男同 學兩腳中間時，忽然發現，踩到的是他的左腳，不是地板。慘了，本就和他不熟，這下該怎麼辦？雖然一再向他表達歉意，卻不知他能不 能釋懷，往後的幾個禮拜都沒見看他來上課，猜想一定是被我嚇跑了，真糟糕！幸虧一個月後又見到他的身影，心裡雖然鬆了一口氣，卻 一直感到不好意思，始終不敢直視他的眉眼。

    不是只有我的高跟鞋會肇禍，女同學鞋跟的殺傷力我也領教過。有一次，同學走倫巴後退基本步，忽然踩在我的右腳上，腳背旋即腫起一 大片，當下找不到冰塊，她從櫥櫃裡拿出一隻陶杯，貼住我的腫處，杯身冰冰涼涼的，腳背感覺舒服一些，疼痛也漸漸減輕了。她說這是 經驗——陶杯可以暫代冰塊消腫止疼。可見這種事是經常發生的。

    有一天，聽到幾個兒童班的小男生在教室角落竊竊私語，有幾句飄進我的耳裡︰「女生真好，可以穿芭蕾舞練習鞋練舞。」他們看到老師 偶而給小女生這種優待，好羨慕，另一個小男生渴望地說︰「我也要！」童言稚語十分可愛，讓人莞爾，只是他們不明瞭女生平日長時間 穿高跟鞋跳舞的辛苦，若是加上單腳站立、快速連轉、騰空跳躍、正劈側劈等動作，更是難上加難，此中滋味，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深 切體會。

    今日跳國標舞，女生穿高跟鞋已蔚為時尚，我只有勉力從俗。退一步想，這樣也有一個好處，就是當我站不穩、走不直、轉不快、跳不高 的時候，便可以理直氣平地說︰「老師，不是我的錯，都是高跟鞋的錯！」